人物专访 Hans Beckhoff：技术创新与未来发展前景
资料来源：A&D 11/2021, 德国，www.industr.com，publish-industry Verlag
采访者：Christian Vilsbeck，A&D
当下，流行着这样一种观点：随着硬件的可替代性越来越高，软件将成为未来创造附加值的唯一途径。但在接受 A&D 采访时，Hans Beckhoff 驳斥了这个观点，他认为硬件在未来几年仍将发挥核心作用，只是会与越来越复杂的软件结合使用。这位 Beckhoff Automation 公司所有者兼总裁预言，只要继续重视技术与创新，自动化行业必将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尽管 2020 年受到新冠病毒疫情危机的冲击，倍福的年销售额仍取得了 2% 的增长，达到 9.23 亿欧元。你认为有哪些因素促使你们取得如此好的业绩？
Hans Beckhoff：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自动化行业其实早在 2018 年年中就开始面临销售危机，尤其是设备制造商的营收出现大幅下滑，这当然也会直接影响到自动化制造商。新冠病毒疫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推迟了这一复苏过程，但倍福自公司成立至今，数十年来一直保持着健康、稳定的增长。我们自 2000 年起，每年的增长率都有约 14%。即使在危机期间，我们的增长基本保持稳定，从而能够帮助填补因我们长期客户的负增长而导致的销售下滑。更重要的是，亚洲市场的复苏速度比预期快很多，增长势头强劲，弥补了其它区域的损失。
而在疫情带来的业务不确定性期间，你如何看待回岸（将海外生产线迁回本土）这个想法？你认为这是否也说明了你只在德国本土生产的策略是正确的？
Hans Beckhoff：对于欧洲和美国来说，是的；但对于中国来说，情况并不是如此。我们在全球设立了三个大型仓库，分别位于德国总部威尔、美国的明尼阿波利斯和中国的上海，我们目前生产经营状况良好，能够持续为我们的客户提供优质服务。但我们在中国市场取得了极大的增长，占全球销售额的 20% 以上。因此，我们决定在中国建立生产设施，以支持我们在中国业务的快速发展。因此，你可以说我们这是在岸，而不是回岸。毋庸置疑，政治和关税因素在此决定中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对于中小型企业来说，尤其是在出现危机时，帮助他们保持竞争力的关键是什么？你认为，技术、合作伙伴关系和国际化哪个更重要？
Hans Beckhoff：我们是一家技术驱动型公司，技术就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 DNA，它是我们始终将可持续发展的技术放在首位的原因所在，更是我们赢得客户以及维系客户关系的法宝。在自动化领域，一个在当下能够不断实现重要的技术创新、提供新理念，并坚持在未来持续如此做法的制造商更容易赢得客户的信赖。因此，技术驱动型公司不仅要认真听取客户的意见反馈，了解他们的需求，还要不断用创新思维给他们带来惊喜。我们拥有大量技术，可以给我们的客户带来优势。很多中小型企业都是其领域的技术领导者，但由于其技术壁垒较高，当他们想要开拓国际市场，实现规模效应降低生产成本时，都会面临巨大的挑战。企业也需要通过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互相帮助。但这些只能存在于非核心业务领域中，因为核心业务领域需要自己的新理念和解决方案。然而，很多产品细分市场正日益走向融合，例如，在传感器和通信技术领域。在一些关键领域，可能有其他公司比较擅长。因此，你可以通过建立伙伴关系的方式获得这些专业领域的知识。一个企业的兼营技术很可能就是另一个企业的核心技术，反之亦然。
你刚刚提到了创新和核心技术。有着疯狂想法、具有独创精神的员工经常会天马行空，但往往也是他们在推动着技术创新。你是否会经常给员工加油打气？你是否已经做好承受风险、甚至遭受挫折的准备？
Hans Beckhoff：永远不要去抑制团队的创造力，对于一个技术驱动型企业来说，这将成为他们走向衰败的开始。在我们公司，每个员工都被允许天马行空，这实际上也是实现新一轮技术创新的关键。我们在会议上也常常这样。我们经常会在会议的最初几分钟时间里讨论完全“愚蠢”的东西，这样可以确保用民主的方式讨论所有的想法。但公司里必须有一个中央机构对技术的方向和实施做出独断的决定。如果没有一个中央集权、强有力的“手”在前面指引，技术型企业可能会失去方向。
很多厂商尽管有很好的技术，但他们似乎认为硬件越来越日用品化，价值主要由软件创造。而像倍福的 XPlanar 和 XTS 这样的解决方案可以证明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未来，是否可以将这两者巧妙结合，软硬兼备？
Hans Beckhoff：首先，我相信自动化产业的未来前景一片光明。自动化市场的增长与世界各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大致成正比。所生产的最终产品定位要越来越精准，技术水平要越来越高，定价也必须合理。同时，客户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样化，既要求产品的功能性更好，又需要用料上要更节省，所有这些只能通过自动化实现。自动化和新设备是满足高能效生产和保护资源与生态环境的唯一途径。自动化技术对于实现所需的功能水平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全球人口的不断增长和世界各国繁荣程度的不断提升，也极大地推动了自动化技术的发展。此外，人们生态意识的提高也是推动力之一，因此很多企业都在逐步更新其生产设施。除了几个可以预见的周期性经济危机之外，未来 10 到 20 年都是非常安全的。硬件将始终发挥关键核心作用。设备是由硬件组成的，增大设备容量的唯一方法是添加硬件。硬件只是与越来越复杂的软件相结合。但我认为，过渡到纯粹基于软件的服务以及由此带来的收入将需要更长的时间，因为我们需要硬件，就这么简单。
软硬件结合在边缘计算领域肯定会具有更显著的优势。当你的竞争对手到处大肆宣传边缘计算这项技术时，你是否会莞尔一笑？从理论上说，你们从一开始在做的就是边缘计算了？
Hans Beckhoff：你说得很对，因为边缘计算早就融入到我们的产品里！1986 年，我们推出了第一台基于 PC 的控制器，自那时起，我们就一直坚持将最新的 IT 、通信以及自动化技术融合在一起。我们的工业 PC 可以采集数据，触发功能，并拥有一定的智能水平，因此每个设备制造商都可以轻松访问。所有这些，我们现在都称之为边缘计算，而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很自然的事，因为 PC 一直是我们工作的核心。诊断和远程维护等功能都是我们的标准配置。起初，我只是不太理解边缘计算有什么特别......所以，对此我只能一笑了之。
截至到目前，倍福提供工业 PC 已经有 35 年的历史。在这一时期，公司有哪些里程碑式的事件让你印象深刻？
Hans Beckhoff：这说起来可就太多了！例如，1986 年，我们安装了第一台带有 19 英寸彩色屏幕的 PC。当时推出的这款产品的结构决定了它并不太适合工业用途，因此我们在 1989 年也开始自主开发我们的第一款主板。1990 年，我们推出了第一款带 LCD 屏幕的紧凑型工业 PC，即 C2000。时至今日，我们仍然自主开发和生产所有的主板，以达到所需的品质、结构和工业用途所要求的长期可用性。控制面板多年来也已成为一项标准。它们现在已在全球范围内推广使用，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而我们早在 1998 年就率先生产出了控制面板。面板基本都由铝块铣制而成，然后再加上一个 LCD 屏幕。十年后，苹果推出了第一代智能手机[*大笑*]。而我们已经可以打造出外观更具吸引力的控制面板，并可以根据客户需求轻松定制。
所以“苹果公司的灵感来自于倍福”，可以这么说吗？
Hans Beckhoff：这么说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大笑*]。但是，当聪明的人在一项几乎相同的任务中投入大量思考后，往往会得出非常相似的结果。另一个里程碑事件是我们在 2002 年推出了 CX1000，它是市场上最早的 DIN 导轨安装式 PC 之一，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产品能与之媲美。现在，我们售出的一半以上的 PC 都是这种 DIN 导轨安装式 CX 系列控制器。此外，我们很早就开始致力于众核架构的应用。虽然众核架构并不是我们的研究成果，但我们可以利用它的优点在机器上实现并行运行的控制过程。这表示我们既能够保证实时处理，又能执行数据分析、图像处理或语音命令等任务。
尽管如此，基于 PC 的控制技术并不是倍福的全部。例如，在电子化的端子模块领域，贵公司在 26 年前就建立了全球自动化技术的标准。倍福今天全面的 I/O 产品系列仍然是基于最初的总线端子模块理念。作为一个坚持创新的人，你是不是会对端子模块产品不那么满意？
Hans Beckhoff：不，恰恰相反，它们让我感到非常自豪！我们在 26 年前推出的端子模块仍然可以作为我们的标准产品提供。我们在这一领域的创新也几乎没有中断过。在这里，我还要强调的一点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没有提过价。端子模块非常成功，由于我们当时选择的结构和电子元件设计方案非常完美，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必要进行大的修改。当我们发布这些端子模块时，我们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们已经为自动化技术打造了一种全新的基本构件。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因为不只是我们，实际上我们所有的竞争对手也在提供类似的产品。我们当时没有为电子端子模块申请专利，事后看来，这个举动不太明智，但我们当时规模比较小，经验也相对不足。
下面我们聊聊人工智能技术。一个企业是否首先需要了解人工智能的可行性，以便能够在未来利用它增加价值，实现更多创新？
Hans Beckhoff：了解一项技术的核心原理总是有好处的，特别是如果你想销售基于此项技术的解决方案。在倍福，技术已经融入到我们的血液中。倍福有很多技术团队，每个团队有三到十名工程师。每个团队都有自己的研究领域，如 OPC UA、机器人运动学、EtherCAT，当然还有人工智能。目前我们已经成功开发出了一款实时推理机，因此可以在 PLC 中嵌入一个用于人工智能算法的 Runtime。有了它，我们的客户就可以通过简单地激活软件模块的方式将人工智能整合到他们自己的设备控制器中。但正如你刚才所问到的，你需要了解数据，机器学习只是数学，并知道如何“训练”人工智能去做实际的工作。也只有这样，才能通过整合人工智能，以有意义的方式改进自己的产品，为客户带来附加值。例如，人工智能可以帮助XPlanar 平面磁悬浮输送解决方案中每个悬浮的动子找到最佳行进路线，即自我优化。
说到 XPlanar，当你的竞争对手推出让人会联想到倍福的创新解决方案时，你是感到恼火还是感到荣幸？
Hans Beckhoff：好的想法会被复制，当然，这也是一种荣誉和肯定，我们只是先做了正确的事情，而其他人落在了我们的后面。如果竞争对手提供类似的解决方案，那么竞争会变得更加激烈，这也有助于这些新技术的推广应用。XPlanar 是一项令人着迷的技术：悬浮、非接触、零磨损、快速、卫生、智能的输送系统，是可以发展成为全球标准的另一个基本构件。
贵公司的产品系列越来越完善。倍福想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动化解决方案供应商，为客户提供一站式服务吗？
Hans Beckhoff：当然！如果一个企业想要在全球范围内供应产品，就必须成为同类中的佼佼者。同时，企业还需要有开放的态度，这样才能够与竞争对手的产品协同工作。我们因此赢得了很多客户的赞赏。当然，客户的类型多种多样：一部分客户希望能够一站式获取完整的架构，而另一部分客户则认为自己是系统集成商，需要一定的自由度和可用的工具尽可能独立地集成。这两种客户都是我们喜欢合作的类型。
设备制造商为什么要选择倍福作为其解决方案合作伙伴？
Hans Beckhoff：因为我们可以为设备制造商提供最好的技术，帮助他们获得竞争优势。倍福就是这样一个具有创新意识和开拓精神的供应商，我们将不断用新的理念推动着他们向前发展。因此，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依赖的是一个在市场上总是领先对手的供应商。同时，我们还提倡信任。倍福可以在性能、品质、性价比、创新性及可靠性等方面提供保障。这也是为什么有无数客户愿意与我们保持多年合作的原因所在。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倍福未来几年设定了什么目标？
Hans Beckhoff：当然是更多的技术革新！这是我的爱好，也是让我在公司的 40 年里能够一直保持年轻的秘诀。因此，我总是会参与到创新中，无论是以顾问的身份给予反馈，还是提供激励措施。更重要的是，创新也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快乐，让公司保持在稳定发展的轨道上。同时，我也需要确保我们的客户、员工以及倍福全球全体同仁都能保持创新。我们的员工都不用担心这一点。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我的公司移交给下一代。就是我的两个孩子：Frederike 和 Johannes，他们都已经在公司工作了几年，并且一直做得很好。除了他们俩之外，倍福还有很多人才。像我们这样规模的公司不能再采用家族制管理模式。未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管理团队。与我一起将公司发展壮大的团队成员都比我年轻很多，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年轻人”。因此，我们需要在未来五到十年内将公司移交给下一代。而我们公司的指导性原则将永远适用：“工程师们必须肩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我们公司以及我个人都将以此作为奋斗终身的事业。